猫又

平成最后满月夜

【周温】恃宠而娇

·奇怪的六一贺文增加了

·又名《我那从奈何桥上抢回来的娘子啊》



孟婆汤以八泪为引:一滴生泪,二钱老泪,三分苦泪,四盏悔泪,五寸相思泪,六盅病中泪,七尺别离泪,八味孟婆伤心泪……



望着手中那碗无色无味的汤,温客行有些恍惚。


他在武库内穿得明明是一套暗红色的衣袍,还沾上了他筋脉寸断时断断续续吐的鲜血。此时却身着一身简朴的素衣,和周围熙熙攘攘的魂灵别无二致,心中不由自嘲:明明做过不少恶事,没想到一朝身死还能干干净净地离去。



“人活着要受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恨、爱别离、求不得。”满头银发的老妪手上动作不停,不紧不慢地为过往的魂魄盛着汤,头也不抬地问道:“何不饮尽这一碗孟婆汤,早早离去呢?”



他这一生,年少失怙,生啖父亲血肉,在鬼谷流离蹉跎小半生,最终连视若亲妹的姑娘也在新婚那日笑着死在了他的怀里。可他也曾对一人一见倾心,与其相知相伴,互诉情衷,用残败之躯续了挚爱的命灯。



自有遗憾不必说,只能叹情深缘浅,终是无福与阿絮相守一生。



于是温客行只望向奈何桥边,问道:“婆婆,不久前你可曾见过一对新人,他二人手里系着红线,姑娘笑起来眉眼弯弯,俏皮可爱,身着一身绿色婚服,男子就像她的小跟屁虫,长得还行,嗯……眼睛也算大吧。”



孟婆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温客行心里却早有了答案:他养大的小姑娘没有在这儿侯着他,定是和她那人间白兔一般的有情人,了无遗憾地入了轮回罢。他这一生有些苦,却害得阿湘更苦,希望这苦了一生的小姑娘来世与她的曹蔚宁恩恩爱爱,莫要再倒霉地碰上他这个不争气的主人了。



只是,他还放不下他的阿絮。



温客行手一抖,一滴泪滴入了孟婆汤里。


他怎么会不知道留下来的人才是最痛苦的,只是仗着阿絮爱他怜他,这才任性娇气地想道:你是做师兄的,便再让我这最后一回吧。要是真的气不过,十几年后再找到我的转世,好好地教训一回,也好比忘了我这个便宜师弟。



想着念着,耳畔竟真传来了阿絮的声音,如梦似幻。


“老温,你这是要上哪儿去呢。”此人声若凤鸣,一如初见:“不是说要和我回四季山庄么,你又想骗你师兄吗?”



听着周子舒沉稳声线中几不可闻的颤音,温客行转过身去:“周、周相公,小可哪敢骗你啊……只是这跟你回去了,师兄大耳刮子抽我该怎么办?”



周子舒叹了口气:“不抽你,从今往后无论你做什么都不抽你。老温,我疼你。”



“你是不是想讹我回去做奴才的,你们师徒俩,整天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你睡着的这段时间,四季山庄收了不少徒弟,其中不乏会做一手好菜的。”



温客行瘪了瘪嘴,道:“阿絮,以后我想吃你亲手做的。”



这倒有是难度,他小时候学流云九宫步时都没下厨半分鸡飞狗跳……周子舒摸了摸鼻子,道:“我尽量去学。”



温客行早已微红了眼眶,这才露出一个笑来,毫不犹豫将那孟婆汤打翻。


本以为破了这冥府的规矩必有一番难缠之斗,但二人执手离去时竟都轻而易举穿过一众魂魄,渐行渐远。




周子舒昏昏沉沉地醒来,回味那光陆怪离的梦境,一时间竟不知是不是他思念温客行太过,魂魄离体追到冥府,追到了那差点上了那奈何桥的师弟。



天才刚刚亮起,他却再也睡不着了,干脆起身开窗透气,一只通体雪白的信鸽从远处飞来,正是叶白衣的那只信鸽。



周子舒打开那团揉得皱巴巴的信纸,上面只有寥寥五字,却让他等了太久:小蠢货醒了。




那年新岁,名震江湖的四季山庄庄主从终年积雪的长明山上迎接了一位白发美人,与其拜堂成婚。四季山庄九九八十一个新徒弟终于有了一位集宠爱于一身的师娘。



但是除了四季山庄中人,鲜少有江湖人知道这白发美人是个男美人,还是个有些痴傻的男美人。



可这不妨碍小徒弟们对他们的师娘兼师叔又爱又敬。师父曾经说过,是他没能及时追到奈何桥上,因而害得师娘贪嘴饮了一口孟婆汤,这才记忆时好时坏。



这听起来有些离奇,但原因究竟是什么根本不重要。


因为他们的师娘会在清醒的时候温柔地为他们缝补衣服,指导他们练武,甚至还会给年纪尚小思家的小徒弟讲稀奇古怪的睡前故事,惹得师父一晚上来寻好几次。



所以师娘发起病来昏昏沉沉时,不止是师父日夜焚心,连带着他们也夜不能寐,衣不解带、彻夜守候。



今日,稍小一点儿的孩子这是头一回看见师娘贪凉吹了会风,便头痛欲裂,吐出的鲜血止不住溢满了师父整张手帕,又被师父抱回房里的情形。吓得她在门外远处埋着头小声啜泣,带着鼻音问一旁稍大些的师兄:“师娘、师娘这样多久了,他还能好起来么……”



“不知道,”师兄沉默片刻,摇了摇头道:“据说我入门前师娘便有顽疾,已经持续很久了。”



她闻言哭得便更厉害些,却听师兄在又道:“但是我相信无论如何,只要有师父在,一切都能逢凶化吉。师父和师娘将对方当作心头肉一般宠着,师娘定舍不得师父为他伤心,早晚会彻底好起来的。”



虽然师兄这番话说出来,指不定也只是在安慰他自己罢了,却让她没由来地信了。



因为她曾见过,师父不善厨艺,花一个上午熬出一碗甜粥,被胃口不好的师娘吃得干干净净。她也曾见过,两人能就着一壶酒,就在院子里坐上一整个白天,师娘若是困了累了,便自然而然倚着师父小憩。



师娘曾给她讲过很多动人的故事,可她觉得,唯有四季山庄的故事才是最为动人的。哪怕如今的生活只是千帆过尽后的平淡日常,却远比俗事纷扰更加惊心动魄。




周子舒在屋里又取了块干净的帕子,细细地擦拭温客行被血污染上的脸,露出原本白净的颜色,再将那人比霜雪还白几分的腕子塞回被里。



平日里温客行只要一昏迷过去,再度苏醒时,周子舒便指不定要被犯了痴病的他又拍又打,好不容易重复几次“我是阿絮”把温客行塞进怀里,让人安静下来,次日又要带着他一个个认那些眼泪汪汪的徒弟们,能想起来的那几个还算好,都破涕为笑。一时被忘了的那几个委屈巴巴,望着周子舒严肃的表情想哭又不敢哭,惹得庄主大人一顿头疼。这日子便是这么周而复始地过。



但这次温客行清醒得比往日快几分,也没犯病,甫一醒来一双无辜鹿眼心虚地望着他。



周絮自然知道这人想说什么,叹了口气道:“我没生气,你也别想说什么对不起。阿温,有我在,好好睡吧。”



温客行这才闭上眼,乖乖缩在被子里。



望着他,周子舒莫名想起关于“阿温”这一称呼,七爷曾好奇问过:“子舒,先前听你喊温公子都是唤的老温,怎么突然就改了口呢?”



他说,因为阿温是从奈何桥上硬生生给他带回来的,便算是抛弃那些苦痛旧事,新生了一回。叫老温,便叫老了。



也因温客行后来成婚那晚随口开玩笑道这个称呼显得他老,哪怕后来连他本人都忘了这茬,周子舒却替他记着。



他想听,温客行再笑眼盈盈道:“哎,你叫我名字,怎么叫得这么好听啊!”



他在等,等他的阿温真正地回家。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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